再说电影《红色娘子军》删掉爱情戏后的成功 —— 合情合理、符合艺术规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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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闫述

上海电影制片厂的红色经典《红色娘子军》（简称《红》）的巨大成功，原因是多方面的。其中，删掉已拍好的戏份：椰林定情，是其中的重要原因。在《流金岁月-红色娘子军》中，主持人说：“虽然影片红色娘子军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成就，但是对创作者们而言，也产生了无法弥补的深深遗憾。”什么遗憾呢？洪/吴之间的爱情戏。同志哥！正由于删掉了党代表与琼花的爱情戏，这部影片才取得了成功。若没有删掉，您主持的流金岁月不一定包括《红色娘子军》。不信的话，五十年后要是还有这个节目，不会有《红高粱》、《大红灯笼高高》、《菊豆》，它们只能出现在“中国电影史”中，有史料价值，不具美学价值。那么，为什么当事者迷呢？这不奇怪，这是文艺工作者常有的状况。大作曲家威尔第、贝多芬等，首演前多么地忐忑呀，他们等待着观众的评判。在主持人、影片的主创人员“一叠声”的遗憾中，作为亿万观众中的一员，有必要再次从普通观众的角度谈谈为什么应该删掉洪/吴的爱情戏。

一、《红》剧不反对爱情，《红》剧有爱情戏。

《红》剧没有回避爱情，不是没有爱情戏，只是没有党代表和琼花的爱情戏。《红》剧删掉了洪/吴的椰林定情，红莲和阿贵的爱情戏份给得很足：党代表主婚、全连篝火晚会“大爬梯”。舞蹈设计、音乐，场景调度，独特走心，美不胜收。

所以，首先给《红》剧正名。这部电影没有忽略人性，正是对人性深刻的理解，将爱情戏编的合情合理，方才立住了。

二、删掉洪/吴爱情戏是合情合理的。

1、合理。在阶级的解放中，包括有妇女的解放。红莲为摆脱不合理的婚姻与琼花一起投奔苏区，投奔了她的阿贵哥。红莲与阿贵的爱情戏，合情合理水到渠成。但是，若在洪/吴之间发展爱情则不合理。这个理，是上下级应遵守的原则、是娘子军战斗力的保证，是共产主义的理想。在红色娘子军草创的年代，斗争是残酷的。谢晋说，剧作者梁信觉得红军打仗这么残酷，不应该再谈恋爱，所以剧本写得很克制，只有这一场戏。可以说，梁信的感觉是对的。只有放下个人私情，才能奠定“革命的基业”。

2、合情。洪常青作为娘子军连唯一的男性，又是党代表。只有吃苦在前、享受在后的，只有冲锋在前、撤退在后的（事实也是如此）。危急关头，他一让连长、二让琼花，再有第三次、第四次，他还会这样安排，他的身份让他处在阵亡率极高的一个位置上。三次国内战争中，仅以共产党军队上下一样的布军装，就能使对方成建制地投过来。常青哥哥是准备随时牺牲的，为了对他的小妹妹负责，常青哥哥不能爱你。但是常青哥哥的大爱里面包括了你，希望小妹妹接受这份爱，再把大爱转播人间。

3、真实。真、善、美，是至高的境界。对属于美学范畴的电影，第一要务是“真”。共产革命的禁欲气息，是那个年代的真。不能因为现在对爱情尺度的放宽，就让那个年代的人也放宽，电影应该反映当时的真实情况。好比古罗马斗兽场中人和野兽斗，如果觉得残忍改成兽和兽斗，斯巴达克斯的起义还是起义吗？应该叫做斯巴达克斯暴乱。当然，电影作为综合艺术，千头万绪，百密一疏。我们说的“真实”，指的是关键之处的真实。《红》剧中自白书前后不一致、战斗中军上衣多了块补丁，不影响大局。影响大局的关键点不能有问题。

一部影片的成功，剧情是否合情合理至关重要。以据说也是经典的《霸王别姬》为例，戏一开头，童年的小张国荣就被母亲剁掉了指头尖。我的娘亲！！！那是学戏！京戏！手对戏剧演员有多么重要你知道吗？戏剧演员不仅不能干重活，家务活也不能干！要请老妈子。请不起老妈子，自己的妈要帮着做饭饭。一起头就残了哦，后面能“演出来”该有多难。即使出名了，人家是“六小龄童”，大约张国荣就得是“九指童”或“九指半”了（海明威的猫是“六趾”）。演的还是旦角，小姐的手伸出来——入过日本黑社会？嘿嘿，只能演虞姬了，跟项羽打过仗的，有些刀枪之伤也说得过去。

 三、删掉洪/吴爱情戏是符合艺术规律的。

1、“过犹不及”与“留白”。

流金岁月里，导演谢晋、演员祝希娟、王心刚，回忆《红》剧的黄昏时刻椰林定情那场戏，美极了！美则美矣，但是一定要去掉。《剧》无一处不美，要防止的是“过犹不及”要“留白”。

以毛主席诗词歌曲“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”（大约1967年冬的一个版本）为例，此歌为合唱、交响乐队伴奏。全曲大气磅礴、慷慨激昂，唱到“虎踞龙盘今胜昔，天翻地覆慨而慷”，其中的“今胜昔”和“慨而慷”并不是更为激昂地唱上去，而是以极弱的伴奏轻声唱出。可是那个效果，真是“此地无声胜有声”，那种自信、那种笃定，那种百万雄师胜利在望的气定神闲，先抑后扬地体现了出来。我们学校的加纳留学生说过，在非洲，人们通常认为小个子的人性情暴躁，因为缺乏自信和安全感，所以有“温和的大象”的说法。所以，“椰林定情”一场，再好、再美，也一定要删除。这才能使剧情合理，也是艺术规律的要求。王心刚在流金岁月中还说“当时的空间没有现在这么大、这么广”。实际上，再大都不能填满，要留白。

看看宋朝的画、特别是南宋，可达三分之二的空白。还有宋磁，汝窑天青无纹水仙盆，极品国宝！留下空白，就留下了无限想象的空间，是观众放不下的牵挂，是再次走进电影院观看的动力。电影的节制感表现出了人物高贵的自制力，也赋予了全剧整体的高贵性。

2、“先抑后扬”。前面说过，“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”唱法先抑后扬。那么在《红》剧中，“抑”什么？压抑个人的情感；“扬”什么？扬无产革命正气、扬革命斗志。从分界岭相遇之后，一种美好的情愫在党代表和琼花之间交流：通过革命斗争的洗礼，党代表欣赏琼花的顽强与坚定，琼花仰慕党代表“知道的真多”。党代表一方心无杂念、清澈如水，成熟了的琼花止步于暗恋，将对党代表的爱化作“为整个的阶级”去奋斗。他们心照不宣地决心一起为“共产主义牺牲（新加坡建国总理李光耀语）”，党代表接到阻击任务的命令后，琼花递上皮包的动作、阵地上党代表宣布琼花为党员的时候、撤出阵地时琼花把四个银毫子交到党代表手中的那一刻，一种升华了的、超越个人私情的阶级感情，将他们联系在一起。

3、“我明白的”——望之俨然、即之也温。

党代表虽然没有觉察自己对全连女战士的魅力，但琼花对他的好感，他是知道的。非常可贵的是，他的言行没有让小妹妹误会使爱情进一步发展，也没有让小妹妹觉得受到了冷遇伤了小妹妹的心。他处理的很好，以关切和喜爱，回应了小妹妹的情感，并且把它引导到了阶级情、同志情上面去。这个分寸掌握的，服了！娘子军连党代表非他莫属！毫不生硬、毫不做作。这个桥段，像不像党代表的扮演者，王心刚本人对待影迷的态度？实乃真君子！望之俨然、即之也温，发乎于情、止之于理。琼花的感情在尊严中受到了保护，安全地软着陆，圣洁地升华了。
 

谢晋导演，你放心！你的电影，我们正确解读了！（小编补充：所以谢导得了第一届“百花奖”最佳导演奖）

祝希娟讲到“得奖的时候我代表演员讲话，我说的是真话，我觉得这个奖是我们全摄制组集体的功劳”。（这个剧组多年保持着亲密关系）

我再小小地补充一下：是决定删掉椰林定情戏的整个上海电影制片厂的功劳，由此成就了精品。谢导担心“观众爱怎么想就怎么想，由他们做结论去吧”。谢导，效果很好！您放心吧！！！（小编找到这张照片，谢导就是不甘心啊，影迷更不甘心，尽管认可作者的观点，但还是好想看“椰林定情！好想看！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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